總統府「文稿小組」前任成員張之豪，在臉書上大談自己入境美國時，向對方官員自稱是蔡英文總統的「文膽」，並宣稱蔡總統是亞洲第一位女性領袖。消息傳出，引發不少譏嘲，包括批評他自吹自擂，或是亞洲過去早出現過多位女性領袖，連歷史都搞不清楚。

張之豪事後也承認，前任上司姚人多（總統府副秘書長，一般咸認是蔡總統真正的文膽）也把自己罵了一頓；不過他還是堅持，「首位女性領袖」說法是來自紐約時報，並且不忘強調，自己已於五月底離職，「目前正要投入選舉」。

政治人物經常必須發表文章，但自己未必真的有時間、有文采，因此代撰文字的幕僚，也就應運而生。由於文膽等於是「大腦」，寫出來的文字就代表「老闆」，必須得要和老闆關係密切，而且心意相通，才能夠寫出符合理念與口吻、風格的文字。

好文膽要件 低調低調再低調

因此，「文膽」必須是「心腹」，不過心腹卻未必一定是文膽。有些幕僚負責的是私下對外溝通協調，有人則是臨事出謀獻策，這些人都絕對得要是「心腹」，但卻不能稱「文膽」。而稱職的文膽，多半對外保持低調，不會把「老闆的文章是我寫的」，拿出來說嘴炫耀。好文膽的第一個條件是低調，第二個還是低調。

漢奸汪精衛 曾是孫文最倚重文膽

國父孫中山生前倚重的文膽，包括胡漢民、朱執信、汪精衛等，都是清末同盟會機關報《民報》的著名寫手，當初就以與保皇派梁啟超的《新民叢報》大打筆戰著稱。孫中山的《建國方略》，是由朱執信協助完成。由汪精衛撰稿的「總理遺囑」，至今在政府典禮上仍要誦讀，文字簡要有力，本身就是優美的文學作品。

有些文膽服務過不只一位領袖，例如戴季陶（傳賢），先後曾替孫中山與蔣中正捉刀文字。戴季陶曾任孫中山秘書，和蔣中正更是拜把兄弟。蔣緯國是戴季陶在日本時的私生子，託付給蔣中正代為養育，更是公開的秘密。

陳師孟祖父陳布雷 蔣中正文膽

蔣中正另一位著名文膽是陳布雷，抗戰前與抗戰時多篇著名文告，都出自其手筆。戴、陳兩人都深具文膽的典型精神，對蔣忠心耿耿，操守清廉，對外也低調不結黨立派。兩人的辭世也很類似：1948年11月，陳布雷仰藥自盡，一般認為是對時局憂憤悲觀加上健康不佳；1949年2月，戴傳賢去世，死因有服藥過度或憂憤自殺的說法，「義子」蔣緯國則認為他是心臟病突發。陳布雷的孫子，就是獨派大老陳師孟。

蔣中正也曾有把自己文章委請人掛名的紀錄。1934年12月20日發表在《外交評論》的「敵乎？友乎？中日關係的檢討」一文，就是蔣中正請陳布雷撰寫，由著名學者徐道鄰掛名。

蔣中正遺囑 出自秦孝儀手筆

蔣中正晚年的文章，包括1975年的遺囑，多半出自秦孝儀手筆。文章特色是詰屈聱牙，喜歡使用冷僻的字彙與典故，當初讀國立編譯館國文課本的中學生，對此應該印象深刻。

1975年蔣中正去世，秦孝儀撰寫的「總統蔣公紀念歌」。歌詞超過400字，形容蔣公「巍巍蕩蕩，民無能名」、「南陽諸葛，汾陽子儀，猶當愧其未之能行」，一旦崩殂則「滄海雨泣，神州晦冥，孤臣孽子，攀木拊心」，堪稱秦式文字的典範。

秦版紀念歌一度在政府宣傳下傳唱大街小巷，還要求各級學校學生練唱背誦，但後來卻嘎然而止，此後的紀念場合與音樂課本，都換上由張齡作詞的新版紀念歌，改採新版進行曲式紀念歌。

蔣公紀念歌由秦版變為張版，關鍵人物當然是時任行政院長蔣經國。曾經留學蘇聯，深知共產黨宣傳威力的蔣經國，在文宣上的看法，明顯與父親不同，特別強調朗朗上口、一般民眾都能輕易讀懂。此後秦孝儀雖仍是蔣經國重要的政治幕僚，但「秦腔」再也不見於政府文宣。

文膽張祖詒 為蔣經國寫了上百萬字

1972年蔣經國接嚴家淦擔任行政院長，留用替嚴家淦撰稿的張祖詒，此後直到蔣經國1988年過世，所有文稿都由張祖詒負責。

今年已經100歲高齡的張祖詒，回憶剛替蔣經國撰稿時，心下非常忐忑。他的第一份工作是撰寫向立法院的施政報告，蔣經國不給提示、要他自己寫。「我找了蔣之前擔任各長官的資料，又參考他言論集，了解他思路才著手，沒想到最後一字未改。」十六年下來，張祖詒為蔣經國寫了上百萬字，蔣曾對他說：「你知道我要講什麼。」

李登輝文膽多人 誰最抓住他的心?

李登輝總統的文膽是誰？依據當年權傾一時的「大內高手」、前總統府秘書室主任蘇志誠所說，最有名的是後來擔任海基會副董事長、僑委會委員長的焦仁和，以及從台北市府就追隨李登輝的總統府副秘書長黃振福，以及曾擔任秘書11年的李靜宜。2001年，李靜宜出版《近寫李登輝：紅樹林生活筆記》，李登輝夫婦還出席發表會。但不久她與蘇志誠卻雙雙離開李登輝成立的台綜院，政壇傳說原因是李靜宜不贊成李登輝替台聯站台助選被痛罵，憤而求去。

李登輝到底想什麼？似乎最親密的人也不清楚。

阿扁文膽林錦昌 仍活躍政壇

陳水扁總統的頭號文膽林錦昌，畢業於台大外文系，曾經獲得《聯合文學》短篇小說新人獎首獎。1992年，在台大同學羅文嘉介紹下，替陳水扁負責競選文宣。後來陳水扁當選台北市長，羅文嘉擔任新聞處長，林錦昌擔任新聞處主秘，1997年羅文嘉因拔河斷臂事件請辭，林錦昌接任處長。

2000年陳水扁當選總統，林錦昌出任總統辦公室秘書，2004年轉任國家安全會議諮詢委員，2007年擔任政務委員，2008年2月轉任國安會副秘書長。卸任後擔任「紙風車劇團368鄉鎮兒童藝術工程」共同發起人。2012年大選，負責蔡英文的文稿與發言，2014年協助柯文哲參選台北市長。2016年政黨輪替後，政府施壓「拿下」劉兆玄的中華文化總會，林錦昌就是關鍵人物，後來擔任文總秘書長。

馬英九文膽 前有高朗後有羅智強

馬英九當選總統前，其成立的「新台灣人基金會」，正副執行長高朗（台大政治系教授）、張王浩，都是馬重要的文膽。後來擔任過總統府副秘書長、近年仍在臉書上活躍的羅智強，除了對外發言之外，也曾與馬英九合著《沈默的魄力》、《青春鐵馬向前行》。

馬時代的官員也透露，當時總統府撰稿有四大種類。一是一般新聞回應，以發言人為主；二是「治國周記」，因為是網路操作，多辦交由府內年輕人操盤。另一種是例行活動的新聞稿、演說稿，這才是府內的「撰稿小組」負責。

最重要的是所謂的「三大稿」，也就是元旦、就職和國慶演說。這種重要性的稿子，才是「文膽」出手的時機。

姚人多「文青體」文膽 為蔡英文加分不少

蔡英文2012年參選總統落敗，但是當晚她的敗選演講，卻獲得外界一致好評。包括「你可以哭泣，但不要洩氣。你可以悲傷，但是不要放棄」與「有一天，我們會再回來」等句子，成功地凝聚支持者的心。兩年後，蔡英文拿回黨主席寶座，再過兩年，以壓倒性多數當選總統。

這篇演講稿的撰文者，是當時仍任教於清大社會學研究所的姚人多。同樣出身文藝青年的姚人多，1994年曾獲得聯合報文學獎小說獎第三名。雖然出身外省家庭，但姚人多從學生時期就支持黨外、民進黨運動，但在扁政府末期，他也曾數度表態，批評民進黨在拆除樂生院等政策上的作為。在馬政府第二任期時，姚人多也以學者身分，提醒台獨運動的脆弱性，強調民進黨應以推動民主、自由、人權的台灣經驗，協助中國早日走向民主化，但現階段的民進黨與中國公民社會的距離大到「很可怕、令人憂心」。

相對於傳統民進黨政治領袖，蔡英文其實缺乏前輩的草莽性魅力，姚人多替她撰寫的文稿，可說充分建立了「文青性」。蔡英文成功包裝起不同於傳統民進黨的特質，對於新一代選民，具備更強的吸引力。

也因此，早在馬政府時代就有的「總統府文稿小組」，原本沒沒無名，在蔡英文當選總統後，姚人多領軍的文稿小組，頓時成為外界矚目焦點。文稿小組也不負所托：蔡總統上任後，立刻前往三軍基地視察，幾次對官兵致詞，都能兼顧到軍方的歷史的元素，相對於慣常背誦數據的馬英九，頓時在新聞界與軍中引發驚喜。

施政不彰 華麗演講逐漸變成包袱

然而在一片讚美聲中，姚人多也曾在私人場合坦言：「文字」固然可以打動人心，然而其渲染力還是會逐漸褪色。隨著蔡政府施政效果的不彰，原本令人經驗感動的華麗演講，卻逐漸變成包袱，被外界指為「不食人間煙火」的例子。

非核心成員 自誇文膽引噓聲

如今甚至還有小組的非核心成員，跳出來以「文膽」自誇，引發外界一片噓聲。這對於已經陷入困境的蔡總統和文稿小組，恐怕是明明屋頂已經漏水，還有個脫線學徒亂踩破屋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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